肖华和他合作种植的热情果
“热情果和百香果有什么不一样?”我先请教专业问题。在我这个对热带水果基本陌生的专业人士看来,两者的藤蔓、叶片和果实形状都差不多,应该都是西番莲科西番莲属多年生常绿攀缘木质藤本植物。
“应该是同一科的吧!跟鸡和鹅的关系一样。”肖华(西双版纳绿康农业开发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)也不是专业人士,他是四川人,在西双版纳已经生活了30多年,早年主要从事旅游生意,2013年在勐海县建了一个水果采摘园,算是半路出家进入农业行业。
“假如我是消费者,你怎么向我推荐这个热情果,让我下单购买?”我换了一个更容易描述的角度。
热情果的外观和果肉
“第一,它好吃,百香果是带酸味,这个热情果是纯甜的,吃起来像果冻一样;第二,它好看,百香果放几天就会皱皮,这个热情果在常温下可以放一个月都不会皱皮,不会坏,还越放越漂亮;第三,它跟百香果刚好是反季,上市期从春节前一个月一直到5月底。”肖华一一介绍道。
我拿起一个热情果,学着肖华的方法捏了捏果壳,它会像鸡蛋壳一样破裂开来,接着一掰为二,用嘴吸吮里面的果肉和种子,口感丝滑,若不是有讨厌的种子,吃起来确实有种果冻的感觉。因为无酸,种子也不硬,所以相比市面上的百香果,我还是喜欢眼前的热情果。
“像这么一盒卖多少钱?”我指了指陈列柜上的精品礼盒问道。上面装有10个大小一致的、带果柄的果子,每个果子大概有2两重。
陈列柜上的热情果礼盒
“我们年前卖120元/盒,现在是90元/盒。”肖华说:“现在热情果的问题是全国各地没有多少人认识,又卖得贵,消费者不买单,所以我今年把价格调下来了,是去年的一半。现在好货的价格在60元/公斤左右。”
“种得多吗?”我问供给侧一端的情况。价格的核心是供求关系,如果供大于求,价格才会跌落。
“这个热情果是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15年前从哥伦比亚引进来,在广西、福建和云南的文山、保山等地方试种都不成功。”肖华介绍道:“勐海在2016年引进来之后,我先在自己的采摘园种了2年,不行;后来在1000~1900米不同海拔的乡镇进行试种,最后得出结论,这个热情果在海拔1600~1800米的地方种植最合适。”
海拔1600米的热情果种植基地
“它对种植环境要求这么高?”我原以为热情果是一种热带水果,只要处于南北回归线之间的地带都能种植。
“它不仅怕冷,也怕热,夏天气温超过28℃的地方种出来都不行。所以从2021年开始,我们在勐海县选了5个村建示范园,除了自己独资或合资建了3000亩之外,还带动农户种了3000多亩,一共6000多亩。”肖华说。
由于肖华的有力带动,适合种热情果的山区土地的地租从50元/亩涨到现在的1000多元/亩。
“它一亩地有多少产量?”我对这个热情果的生产性状一无所知。
热情果的结果状
“种得好的800公斤/亩左右,平均下来600公斤/亩左右。”肖华解释道:“热情果的花期刚好在八九月份的雨季,天天下雨,花开出就掉了,授不了粉,所以产量低。”
“可以试一下避雨栽培。”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冒出这个念头。因为在我的家乡,什么果树都想着往大棚里种,以提早上市。在勐海,就有很多台州人在种大棚西瓜。
“我以前种百香果的时候用过避雨棚,亩产可以达到3吨。即便按照去年8元/公斤的价格算,亩产值也有2万多元,减去1万元的成本,还能赚1万元。虽然做不到像‘阳光玫瑰’和蓝莓这样的高效益,但1万元/亩的利润还是有的。”肖华说:“我们现在讲农业效益,不是说今年一亩地赚多少钱,要年年稳定赚钱,才是高手。”
肖华(右)向来客介绍热情果的种植性状
这不正是奚水财(水清农业)屡次强调的观点:做农业不仅要做“明星”,更要成为“寿星”。
“你的‘阳光玫瑰’去年效益怎么样?”我忽然想起他还是西双版纳最早引种“阳光玫瑰”的那批人,不过管得不咋样。去年年初我看了他的“阳光玫瑰”之后,直呼在西双版纳种植“阳光玫瑰”风险大于机会;直到看了水清农业的“阳光玫瑰”之后,这才改变对这个“中国最早‘阳光玫瑰’产区”的看法。
“去年管废了,所以干脆租给别人了,5000元/亩。”肖华苦笑道:“现在我把整个采摘园、餐厅,还有山上的茶园全部租出去了,都不管了,集中精力搞热情果。”
绿康农业的“阳光玫瑰”种植园(2023年)
“采摘园能不能挣钱?”我前几天在橄榄坝的时候还去过一家热带水果采摘园,据说生意挺好的。
“在疫情前,尤其是2014—2015年期间,整个西双版纳只有我一家采摘园,大家都来我这里采草莓、采葡萄、采桃子……一年四季都有水果采。当时我还养了1000多头香猪和1万多只土鸡,有配套的农家乐(餐饮),一天营收可以做到10万元,生意是很好的。但疫情来了之后就没有人了,草莓一车车拉去喂猪、喂鸡,鸡吃多了都拉肚子……”
“哎!”我叹了口气,挣钱真的要靠时运,疫情三年不知道有多少企业关门了。“相比以前搞旅游,你觉得哪个行业好?”我干脆把时间线再往前推,想听听西双版纳旅游行业的变化。
傣族村寨中的寺庙
“以前搞旅游好挣钱。在2000年前后,出来旅游的都是有钱人,要么是当官的,要么是老板,消费能力很强,我随随便便跑一趟缅甸,一天来回就可以挣1万元。”肖华说:“现在的游客出来几天,一瓶水不买的人都有。”
我笑了笑,他说的好像是我,水我倒是会买的,但想让我买玉石、玉镯断是不可能的。
“你‘阳光玫瑰’这么多年种下来主要存在什么问题?”我又回到前面的话题。
绿康农业的“阳光玫瑰”穗形
从经历来看,肖华肯定是一个敢为人先的创业者。无论是“阳光玫瑰”还是热情果,他都是先行者。但相比较现在的热情果,我似乎更看好原来的“阳光玫瑰”。即便已经过了“阳光玫瑰”的黄金5年,凭借西双版纳的早熟优势,“阳光玫瑰”在这里依然可以取得“五亩换大奔”的效益。2023年水清农业33亩“阳光玫瑰”卖400万元就是明证。
“‘阳光玫瑰’的问题太多了,一个环节出错,一年就废了,我是玩不转了。”肖华苦笑道:“现在整个西双版纳种‘阳光玫瑰’赚钱的只有奚水财和李丁山两个人,其他人都没赚钱。我们因为是采摘,总体来说也只挣一点小钱,没挣大钱。”
工人们在套袋
“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吗?”我追问道。
“技术,管理都有问题。”肖华说:“其实每一种水果你只要种好,排在前30%的都能挣钱,关键是很多基地都种废了,像我认识的几个大基地,亏几千万元的都有。”
“多少面积能行呢?”肖华这番感叹正是我前几天的困惑:为什么在如此得天独厚的产区,规模化果园仍然难以盈利?
“我现在觉得是50~100亩,管得好的果园能挣钱。”肖华说:“像李丁山一样天天在果园里转,死死盯着管,这些人搞得好能挣钱。”
热情果的不同包装款式
“那其他水果呢?除了热情果和‘阳光玫瑰’之外,你觉得西双版纳还适合种什么水果?”我这几天已经听到好几个“到底种什么好”的难题。
“现在什么水果都不好赚钱……”肖华叹了一口气说:“好多品种在行情好的时候还能赚钱,行情一掉下来就死了。
“热情果会不会同样存在这种情况?”我追问道。按照肖华刚才说的产量和价格变化,效益的拐点会来得很快。
肖华(右2)在接待客户
“这个怎么说呢?”肖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因为他就是热情果的推手,“现在全国99%的消费者还没吃过热情果,市场潜力是很大的。现在主要问题是价格高,像百果园和盒马商超,热情果的零售价仍在15元/个左右。如果产地的价格降到20~30元/公斤,到消费者手上的价格不超过5元/个,市场肯定会打开。那时候整个勐海种2万亩都不够。”
这是一把双刃剑。就像前面肖华说的,做农业如果能年年稳定赚钱,才是真正的高手。
2024年3月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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